《己卯年雨雪》 熊育群 花城出版社
编者按
《己卯年雨雪》是我省著名作家熊育群的最新小说,也是他的突破之作——写出了战争造成的人性扭曲和人性觉醒,达到了抗战文学一个新的高度。
小说以1939年长沙会战、营田屠杀为背景,主人公祝奕典夫妇和日兵武田夫妇在战争之前,他们的生活并无多大区别:真挚的爱情、待人接物的友善、日常生活里的温情。而当战争来临,这一切急剧变化,两对毫不相干的恋人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小说写战争把一个正常人一步步变成杀人魔王——战争摧毁生命,扭曲人性,它一经发动,就像一个机器,谁都无法控制了。但在此之上,仍然存在着人性的善良与质朴。小说凸显战争中的爱与恨的矛盾,深思战争对每一个个体的伤害,寻找光的方向。本期南方艺术评论选登了几篇日本读者撰写的书评,其中所反映的对侵略战争罪恶的反思、对和平的呼唤感人至深。
作者出色的文字功夫,让人赞叹。他用出神入化的笔法,把读者全方位的感觉:视觉、触觉,甚至嗅觉都调动了起来。在作者笔下,中国农村清丽的田园风光,与侵略战争充满血腥的屠杀,把读者带入深深的悲痛之中。
元山里子(日本):“达到了抗战文学的新高度”
当我捧起熊育群先生这部《己卯年雨雪》时,第一行字,就把我的注意力直接引到小说里了,并一口气读完了这部书。
第一行是这样写的:“第二天,武田千鹤子穿上了军装,把一头长发挽进钢盔里……”这个开场白,颠覆了我的经验,大凡写抗日战争题材的小说,当然是以中国人为主人公,可是熊育群先生这部抗战题材的小说,竟然是以到中国战场探寻慰问侵略者夫君的日本女人为主人公,进而零距离描述年轻人作为侵略军,既是加害者又是受害者的复杂心路历程。
本书的精妙之处,首推它不再使用常见的站在中国人情感立场上的视角,而是站在中日两国的视角上,从两国不同的人文环境、风俗习惯,到两国当时不同的道德观,细腻地描写和塑造了一对日本青年夫妇的三次心态转变:怎样从一个被动的侵略战争的参与者,转变为主动的杀人者,又再次发生人性的觉醒。
这两次心态是如何在一对日本青年人身上演变,这正是熊育群先生想要告诉读者的残酷战争的另一面。同时,作者也在书中给我们一种哲学的启迪:即任何一个善良的人,一旦加入国家机器驱使的侵略战争中,就很可能不由自主地变成一个丧失人性的杀人罪犯。
其中作者把武田千鹤子在报仇与感恩这对矛盾中的痛苦挣扎,描写得令人动容。与此相对应,把另一位主人公中国人祝奕典淳朴的、近乎天然的把一个人当人看的“天经地义”行为描写出来,在不经意的对比中,凸显出中日两国人民虽然处事的方式不同,但是却一样祈愿和平、渴望和平的形象。
这是作者追求历史真相与写真手法所达成的艺术效果,熊育群先生呕心沥血,深入中日两国民间采风,14年磨一剑,这样的作品即使日本人读来也会深深震撼。
我的丈夫元山俊美在不到20岁时被强制征兵到中国参加侵略战争,他在15年前去世了。但是,我在读熊育群先生的《己卯年雨雪》时,非常震惊,仿佛元山就活在熊育群先生笔下,元山俊美的经历与小说中的日本兵武田修宏的经历,仿佛穿越时空惊人地重叠起来。武田修宏作为一个“人”的人性觉醒,与元山的经历有惊人的相似。
元山来到中国的时候,还没有脱去脸上的童稚,还来不及思索“战争”意味着什么,就被推上了异国他乡的屠杀战场。长官们告诉元山他们这些新入伍的士兵,到中国去是为了“建设大东亚共荣圈”,是为亚洲人民造福。然而,元山在中国看到的残酷现实,使他不得不开始思索:“我在中国看到的,到处是惨无人道的杀人放火,根本看不到日本兵与中国人民‘共荣’的影子。”
元山曾说:“我作为侵略军的士兵,耳闻目睹了这场侵略战争给中国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和无法挽回的悲剧。虽说我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被强行派到中国去的,但这并不能说,我们这些人就没有‘责任’。”
元山一直在反思和反省,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中日两国那场战争的悲剧。元山也想告诉日本的年轻一代,他们当年是怎么被军国主义思想洗脑,是怎么变成一个杀人的机器的。这些真实的内心挣扎出现在武田修宏身上,令我感到无比的惊讶。
因此,我深切地希望有更多的日本读者也能够读到这本书,从中得到“为何而战”的反思。
作者出色的文字功夫,让人赞叹。他用出神入化的笔法,把读者全方位的感觉——视觉、触觉,甚至嗅觉都调动了起来。在作者笔下,中国农村清丽的田园风光,与侵略战争充满血腥的屠杀,甚至飘荡的腐尸气味结合起来,把读者带入深深的悲痛之中。
熊育群先生对主人公之一的武田千鹤子的描写,作为生活在日本的女性,读起来,我感到特别亲切,就像看见自己身边的日本朋友,细节从走路的姿势到衣领的特点;性格从小心谨慎到敢爱敢恨,这些日本女人独特的地方,在熊育群笔下活灵活现,我还以为作者曾经在日本生活多年,甚至怀疑他是否有一个日本女朋友。没想到他是通过采风得来的,不得不佩服。
这部小说还促成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2016年3月28日,在小说故事原型地湖南湘阴“长沙会战”的战场,当年抗战的老战士、侵华日军士兵及家属、“营田惨案”幸存者坐到了一起,举行了名为“只求灵魂安息,悲剧不再重演”的恳谈会、故事原型发生地屈原管理区营田百骨塔祭祀会和岳阳县樱花树中日友好和平祈愿会。一场迟到了77年的祭祀得以举行。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因为仍活在人世的老兵们已经越来越少了。这就是一部小说的力量,也是熊育群先生的小说所达成的历史意义。
一部作品,可以促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进行思考,读完书后,得到自己思考的收获,这就是成功。我喜爱这部小说,除了看见我亡夫的身影,更在于小说写出了战争造成的人性扭曲和人性觉醒,达到了抗战文学一个新的高度,具有里程碑的意义!作为一名生活在日本的民间人士,在此向熊育群先生诚挚地说一声:“太感谢了!”
唐辛子(旅日华人):展现温厚细腻的战争反省
历史不可忘记。但记住历史,并不是为了记住仇恨,而是为了让后代远离战争,令历史不再重演。这部小说虽然是一部战争题材的作品,但贯穿整部作品的,是温厚细腻的战争省思,与哀而不伤的历史缅怀。
《己卯年雨雪》的阅读体验令我感觉有些特别,这种感觉,有点像吃多了清淡的日本料理,突然面对一桌久违了的湖南家乡菜。在雨雪交织的字里行间,湖南家乡那片土地上尚未走远的记忆,变得鲜明浓烈。
1939年是长沙会战爆发、营田惨案发生的己卯年,日本女人武田千鹤子前往中国湖南寻访她的丈夫武田修宏。在与丈夫生离死别中,千鹤子被湖南青年祝奕典所俘。祝奕典要杀了千鹤子为王旻如报仇。祝奕典与王旻如情同兄妹,但王旻如却惨遭日军屠杀。祝奕典杀日军毫不手软,但他却对千鹤子下不了手。千鹤子和王旻如长得太像了!祝奕典看到千鹤子就会想起王旻如,甚至常常不小心将千鹤子当成了王旻如……这部小说有多条伏线,这便是一条看似不显眼但却极为重要的一条:要杀的敌人居然与死去的亲人如此相像,这很容易令人产生错觉:若是一刀砍下去,究竟是在杀敌人呢?还是在杀亲人呢?而从更深远的意义而言,战争中所谓的“敌人”,也正是他人的丈夫、别人的妻子、父母的孩子、孩子的父母。
战争的残酷,莫过于在人性复苏时,却不得不施展兽性。这是相当痛苦的心理过程。而《己卯年雨雪》所描绘的,正是人这种挣扎与撕裂的内心世界。这令阅读者在感受到故事人物难以名状的痛楚的同时,也陷入对于历史错误的深刻沉思。
武田修宏让我想起了一位日本老兵元山俊美。元山俊美年轻时想成为一名律师,但因为战争爆发,被应征入伍,踏上了侵略的战场,他和武田修宏一样,被派遣到了中国湖南。在驻守湖南祁阳文明铺的时候,上级下令必须“死守”。元山先生亲眼看到战友身中手榴弹,就在自己的身边倒下。刚才还是活生生的人,转眼就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而当地百姓因为他分了一饭盒在当时极为珍贵的食盐给了他们,就冒着生命危险,在中国军队经过时将他藏了起来,救了他一命。元山负责粮草、俘虏看守,他偷偷放跑过俘虏。想不到那些放跑的俘虏找来白酒,偷偷转回来找到元山的住处,跟他说:“元山,干杯!”这些战场的亲身经历,令元山先生内心开始充满反思与疑问:这究竟是怎样一场战争?既然普通的人与人之间,可以如此不分敌我地互相帮助,那又为什么还要不断地互相杀戮?
2000年3月的植树节,我作为元山先生的翻译,陪他一起去湖南祁阳的文明铺种植樱花。他拿出自己的退休金,购买了200棵樱花树苗,捐赠给文明铺政府。
重返昔日激战的土地,回想起往事,年迈的元山先生多次泣不成声。战争的记忆残酷无情,作为在战争中活下来的人,想到那些在战争中无辜失去的生命,元山先生对战争充满忏悔。他从内心祈愿和平,祈愿人类不要再自相残杀。
如今转眼又是16年,今年的樱花季,我和元山先生的遗孀元山里子女士以及当年一起植樱的高桥佳纪、铃木真一先生又来到了文明铺。我们谈起熊育群先生历经14年创作的《己卯年雨雪》,其时代背景和故事情节,与元山先生当年在湖南文明铺的经历竟然如此相似,可以这么说,如果小说里的武田修宏没有死去,他应该就是活着的另一位元山俊美。小说的理念与元山先生在文明铺种植樱花的心愿也完全一致:铭记历史、超越仇恨、祈祷和平。
当年元山先生捐赠的200棵樱花树,仅存25棵。樱花树下,我们举办了一个小小的仪式:高桥佳纪先生用日文朗诵了元山先生生前写下的一首小诗,而我将小诗译成中文朗读给在场的每一位:
一生无法忘记的文明铺
那是中国湖南祁阳县的乡村
并不是因为那儿有我的恋人
陆地的孤岛 文明铺
星空下绿色稻田悄然的清香
将我送回到故乡的天空
蛙声戛然而止
枪林弹雨三日
再访文明铺 泪水会先行吧
对不起 谢谢
我终于来了 和樱花树一起
朗读完诗歌,我已经泪流满面。那一刻,在我的家乡湖南——一个叫做文明铺的地方,我深切地体会到70多年前一位叫做元山俊美的日本青年,在被迫征兵入伍派遣到中国之后,在遥远的异国他乡,面对死亡与杀戮,所承受的痛苦与煎熬。如果仅仅从民族仇恨去看,侵略者丝毫不值得同情,但如果跳出这些,站在更高的角度去看,你会看到:侵略者与被侵略者,都是有血有肉、会害怕会恐惧的人。历史不可忘记。但记住历史,并不是为了记住仇恨,而是为了让后代远离战争,令历史不再重演。这部小说虽然是一部战争题材的作品,但贯穿整部作品的,是温厚细腻的战争省思与哀而不伤的历史缅怀、而绝非脸谱化的血泪控诉、咬牙切齿的报仇雪恨。
掩卷深思,生而为人,是否可以国家民族的名义,去名正言顺地侵略杀人,令自己从一个人变成一部战争机器?过去的一代人,经历了战争的不幸,用血与泪换来了今日的和平,而今天生活在和平社会的我们,能人人尽己之力,确保将这支和平的接力棒传承给下一代吗?我们将许给我们的孩子、我们孩子的孩子,一个怎样的未来?
小林阳吉(日本):战火中没有人可以幸免
小说结构恢宏,情节生动曲折,人物性格复杂,形象栩栩如生,有血有肉。熊育群先生写战争以日本人的视角切入,是创作上的突破。
我很少看中国的小说,可是拜读了熊育群先生今年的新作《己卯年雨雪》,非常受感动,因为这是一本以日本人为主角的在日中战争(日本人对抗日战争的称呼)中的故事。
熊育群先生经历14年的时间及心血,从调查、采访、考察、阅读相关历史资料开始,多次往返日本体验、思索,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素材,做了大量笔记,沉淀、构思、提炼、反复修改,使作品在文学性及思想性方面达到了新的高度。
小说结构恢宏,情节生动曲折,人物性格复杂,形象栩栩如生,有血有肉。熊育群先生写战争以日本人的视角切入,是创作上的突破,描写了中日两个民族在文化、心理、审美上的碰撞、冲突及其内部复杂性的层层展开,是一种创造性的、史诗般的书写。
《己卯年雨雪》的背景就是第一次长沙会战。就在中国军队在新墙河一线与日军激战的时候,日军一支部队沿洞庭湖南下,于营田登陆,偷袭并突破了营田守军的防线。中国军队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形势急转直下。
营田登陆的日军部队为上村支队,也就是书中主人公武田修宏的部队。在这里,熊育群先生把真实的营田惨案中日本兵的残暴写进了小说,给我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日本军队在营田的野蛮屠杀没有人性,使知道的每一个人感到震惊!同时,熊育群先生仍然描绘了人性的善良与质朴,山河破碎而心灵并不破碎,凸显了战争中爱与恨的交织,显示出了中国普通老百姓的宽阔胸怀,显示了一种文明在支撑着他们,他们是文明的中国儿女。作为日本人,我觉得很羞愧。
我的父亲小林清也和《己卯年雨雪》书中日本士兵武田修宏一样,1939年作为日本支那派遣军独立混成第五旅团的一名士兵来到中国(在青岛登陆),参加了侵华战争。而在父亲的记忆中,当时的日本人是怎么看待日中战争的呢?
1937年(昭和十二年)7月7日,日本军队和中国军队在中国北平西南的卢沟桥发生了军事冲突,开始了全面的“支那战争”。卢沟桥事变发生后,日本国内的舆论界对蒋介石一片恶骂,指责蒋介石有意挑起事端,应该对蒋以及他领导下的南京政府进行军事惩罚。当时,父亲因为受过长期的武士道精神教育,再加上这样的宣传影响,对中国的确抱着敌意和仇恨。和许多日本人想法一样,父亲认为侵华战争是自卫行动,是为了东方的和平、膺惩中国的神圣战争。
这就是当时日本社会真实的情形。在日本国内受训的时候,教官就对父亲讲过:“在课本里,就明确写着中国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你们去中国,是一次非常好的官费旅行。到中国华北,没什么仗可打,中国的军队已经被皇军打败了,你们只是去做些肃清残匪的工作。”
然而,当父亲来到中国后,到处看到的是残墙断壁,瓦砾废墟,经济萧条。他不禁怀疑:“啊!美丽的地方?为什么是一片焦土?”在作战或“扫荡”中,日本军队把中国老百姓的粮食、有用的东西都拿走,把锅打烂,把活的东西全杀死,把房子烧毁。而且还借口为了试验胆量,强迫不愿杀戮的士兵去杀害手无寸铁的中国老百姓。凡任务没有执行好的,还要受惩罚。
熊育群先生既从日本人武田修宏夫妇的角度,也从中国人祝奕典、左太乙等人的角度叙述战争。作者写的不仅是受害者悲愤、仇恨、流离失所和家国之悲,还描写了战火使世界满目疮痍,它投落于爱情之上的阴影往往更加触目,既写战火对中国眷侣祝奕典、左坤苇小家、大家的摧残,也写战火对日本夫妇武田修宏、千鹤子的心灵伤害。在战争汹涌的潮水蔓延中,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没有人可以幸免。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己卯年雨雪》写的是战火中日中两国人民双方的痛苦呻吟。
从千鹤子的经历也能看到,日本人对日军的屠杀行为也渐渐有了反省。当时我父亲也曾暗暗地想过:日军这样对待中国老百姓是永远不能达到“东亚和平”和“中日亲善”的目的的,相反,只能激起中国人的仇恨而更加顽强地抵抗日军,这样就会延长战争的时间,推迟日本士兵回国的日期。和千鹤子的命运同样,父亲小林清于1940年在胶东文登县和八路军作战负伤被俘虏。
父亲负伤时,是企图自杀的,可是没来得及就被八路军抓住了。一个八路军战士用不熟练的日语对他说:“日本士兵,放下武器不杀,优待俘虏!”八路军战士护送父亲到后方根据地,一路上爬山越岭,八路军战士无微不至地关照着父亲,八路军战士们一直步行,让父亲搭乘老乡的牛车,有时也骑毛驴,吃饭尽量供给父亲白面馒头、烙饼,八路军战士们却吃自己背着的小米,问他们这是为什么?他们简单地回答:“优待,优待。”八路军不但没有把他当作敌人,而且还给他充分的自由和平等,尊重他的人格,把他当作朋友、阶级兄弟和同志对待。后来又送他到“日本工农学校”学习。
父亲在中国共产党和八路军的教育下,经历了痛苦、绝望、思索、觉醒等过程,到成长为一名“日本八路”,担任胶东军区在华日人反战同盟胶东支部副支部长。父亲在抗战胜利后转战到东北,又参加了中国的解放战争与革命建设事业。他一直没有回日本,成了唯一没有回国的日本八路。他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中国,于1994逝世在中国天津。
而千鹤子的命运却不是这么幸运,她经历了死亡、被抛弃、孤单求生、生孩子、进俘虏营等凄惨苦楚,既有文学的凄美性,而且也非常现实。
熊育群先生的《己卯年雨雪》是和平之书!希望它永远给世人以警示。
作家简介
熊育群,端午节出生于湖南岳阳屈原管理区,同济大学建筑工程系工民建专业毕业,一级作家,现任广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广东文学院院长、中国作家协会散文委员会委员、同济大学兼职教授、广东省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主任。1984年开始发表诗歌,获得第五届鲁迅文学奖、《中国作家》郭沫若散文奖、第十三届冰心文学奖、全国报纸副刊年赛一等奖、广东省第二届德艺双馨作家、第八届、第九届鲁迅文学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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