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韦力

  在中国文学史上,宋玉跟屈原并称,可是不知什么原因,这样的一位著名文人,关于他的历史资料却留下来者很少。陆侃如、冯沅君对宋玉颇为看重,在所著《中国诗史》第三篇的第四章专讲宋玉,将宋玉的生平总结如下:“从这二十几句里,我们可以知道宋玉是楚国乡下的一位贫士,远走京邑,谋一个位置,以抒抱负。但不久便失职,于是潦倒终身。所失的职,大约即上引《襄阳耆旧记》所谓‘小臣’,是否即王逸所说的‘大夫’则不可知。《九辩》之作大约即在失职之后。荀况至楚为兰陵令时(前255年),宋玉约三十五岁,他做小臣或亦在这个时候罢。”

宋玉宋玉

  《史记》中有“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一句,后人对这个“祖”字如何解释产生了分歧,大部分人认为这个字表明了宋玉等三人是屈原的弟子,对于这种解释,后世多有认同,王逸在《楚辞章句》中首次说宋玉是屈原的弟子,而后的习凿齿也称:“宋玉者,楚之鄢人也,故宜城有宋玉冢。始事屈原,原既放逐,求事楚友景差。”(《襄阳耆旧记》卷一)但是也有人不赞同这种说法,因为这个“祖”字也可以理解为承袭或祖述,并不一定是师徒关系,游国恩在《中国文学史讲义》中称:“宋玉者屈原弟子也。悯惜其师忠而放逐。故作九辩以述其志。宋玉师事屈原恐未可信。”究竟如何,至今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

  一 宋玉作品

  按照司马迁的说法,跟宋玉并称者还有唐勒、景差,然而这二人没有作品留下来,按照《汉书·艺文志》上的记载,宋玉的诗赋有16篇,而流传至今者,《楚辞》内收有《九辩》一篇,《文选》中收有《风赋》、《高唐赋》、《神女赋》、《登徒子好色赋》、《对楚王问》五篇,而《古文苑》中也载有《笛赋》、《风赋》、《舞赋》等六篇。到了清代,严可均在其《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去掉了《舞赋》一篇,又添加上《高唐对》一篇,以上就是流传至今署名宋玉的作品。但陆、冯认为这些作品“大都是后人伪托的,可信者只有《九辩》与《招魂》”。而鲁迅则进一步认为:“宋玉者,王逸以为屈原弟子;事怀王之子襄王,为大夫,然不得志。所作本十六篇,今存十一篇,殆多后人拟作,可信者有《九辩》。《九辩》本古辞,玉取其名,创为新制,虽驰神逞想,不如《离骚》,而凄怨之情,实为独绝。”(《汉文学史纲要》)

  而游国恩也是这么认定者,他将宋玉留下来的作品做了概括性地分析,得出的结论也如鲁迅这样:“则宋玉之作只存《九辩》一篇而已”,但袁行霈主编的《中国文学史》却未曾提及除《九辩》之外皆伪:“《风赋》《登徒子好色赋》《对楚王问》等都是历代传诵的名作,无不体物细致,构思巧妙,极尽铺陈之能事。”这些作品既然是传世的名作,又写得极其华美,看来没必要再纠结这是否真的是宋玉所作。而对于宋玉在文学史上的地位,本书给予了这样的断语:“宋玉的辞赋是在屈原的直接影响下创作而成的,并在文辞等形式方面有所发展。它们是由楚辞而至汉大赋的一个过渡阶段。”

  《中国文学史》也同样把《九辩》视为宋玉的代表作,评价说:“中国文学史上影响深远的‘悲秋’主题,实由此发端”。

  对于宋玉为什么给这篇赋起名为“九辩”,历史上也同样有不同的解读,比如王逸认为“辩者变也”,这意思是说宋玉想以此赋来劝说君王变法,而“九”则是阳数中最大之数。游国恩认为这是王逸的曲解,而王夫之则认为“辩犹遍也”,而赋中的一阙就是一遍,因此这只是个篇数之名。游国恩也认为王夫之说的有道理,其结论是:“考九辩之名。一见于离骚。再见于天问。王逸以为禹乐。山海经又以为天帝乐。虽未可遽信。要之必古乐也。宋玉借古乐为题。以抒其情思。”

  有意思的是,鲁迅虽然认定宋玉的作品仅有《九辩》一篇,但他却在《汉文学史纲要》中讲到了宋玉的《招魂》:“又有《招魂》一篇,外陈四方之恶,内崇楚国之美,欲召魂魄,来归修门。司马迁以为屈原作,然辞气殊不类。其文华靡,长于敷陈,言险难则天地间皆不可居,述逸乐则饮食声色必极其致,后人作赋,颇学其夸。句末俱用‘些’字,亦为创格……”鲁迅说司马迁认为《招魂》是屈原的作品,但他觉得这篇文章从文风上看,跟屈原的其他作品不相类,但是《汉文学史纲要》中仍然引用了很长一段《招魂》中的原文。即此可以猜测,鲁迅虽然不能肯定《招魂》是宋玉的作品,但他仍然认为此文在文学史上有着重要地位。其实早在鲁迅之前的明代,焦竑就认为:“《九辩》非宋玉作,并无哀师之言”(《文选旁证》卷二十八引),后来的梁启超也跟焦竑的观点一样:认为《招魂》是屈原的作品,而非宋玉。虽然这种否定声音很多,但陆、冯还是认定《招魂》就是宋玉的作品,并且将此评价为宋玉的上乘之作:“《招魂》是一首描写的诗,与《离骚》、《九辩》之抒情不同。就我们看来,宋玉是一位长于描写的诗人。他在《九辩》里描写秋景的几处,都是绝无仅有的作品。《招魂》中的描写,无论是写景、写人、写事,没有一样不是淋漓尽致,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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